从武威驶向甘南的路上,车窗外连绵的山脉起起伏伏,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:“陇右崔器,旧历二十三年募兵…”这里曾是陇右道,《长安十二时辰》里,靖安司崔器故事开始的地方,唐帝国与吐蕃争夺的前沿。
望着车窗外倒退的山脉,河西走廊,已不再是一个枯燥的地理单元,他是凉州词里的一片孤城万仞山,也是八声甘州中的潇潇暮雨洒江天,一番洗清秋。车轮下的道路,自己仿佛行驶在千百年,中原王朝伸向西域的殷切臂弯。
过兰州,经临夏,隧道口开始出现风马旗,虽然几经风雨洗刷褪色,西北风吹过,哗啦啦地作响,仿佛提醒着旅人,这里旺盛的藏文化生命力,你已经踏入了一片秘境藏地——甘南。
前方的车辆渐渐降速,原来是遇上了一群牦牛,路坡上跑来一位藏民,面带羞涩,仿佛对于这个小小的堵塞颇感抱歉,他挥舞着牛鞭,火急火燎地驱赶着牛群下坡,所有车辆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,静静的等待牛群从身边漫过,排起了长队停在路边,仿佛对于这样突发的“小事件”见多不怪,风吹来了牦牛的咩声和牧人的呵斥,渐渐飘远。
今天下榻的民宿店主是位藏族大叔,黑红的面庞挂着微笑,相较于青涩的丁真,棱角分明的下颌更显帅气,好心的告诉我,最近有藏族的香浪节,桑科草原上还有篝火晚会,大伙都会手拉手一起围着篝火载歌载舞。藏语称木柴为“香”,樵采称“浪”,本是拉卜楞寺僧人每年外出采集木柴的活动,逐渐演变为僧俗同游的节日,并起了这么个好听的名字,若是恰巧在节日路过甘南,去参加一场不期而遇的民族盛会,将是一次终生难忘的人生体验。
清晨醒来,屋外传来了淅沥沥的雨声,原本期待可以在蓝天白云的掩映下,拍上几张炸裂朋友圈的绝美大片,似乎天公不作美。同行的摄影师望着一颗颗雨点敲打着窗沿,不免有些失落,当大伙端起相机来到室外,却发现镜头中的拉卜楞寺在雨水洗刷后,别有一番宁静质朴的美感。赭色的砖墙更显肃穆,时不时路过镜头的年轻喇嘛,步履轻松矫健,一袭紫红色的法衣,在雨水的倒影下化作一朵祥云。
大夏河蜿蜒拱卫着拉卜楞镇,“拉卜楞”为藏语“拉章”的变音,意思为活佛大师的府邸,不仅是一座藏传寺庙,更被誉为“世界藏学府”。站在对岸的山坡放眼眺望,棕墙金顶、气势恢宏的拉卜楞寺可以打破你对寺庙的传统认知,一个占地总面积86.6万平方米的庞大建筑群尽收眼底,佛殿、僧舍、经坛、法苑、印经院、佛塔鳞次栉比。
作为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,涵盖闻思、医药、时轮、吉金刚、上续部、下续部六大学院,建制在蒙藏地区的寺院中最为健全,因其严密的显密宗兼修体制,成就了其举世无双的佛教高等学府地位,成为了信教群众心中共同的圣洁之地。
拉卜楞寺还是电影《天下无贼》的取景地,长达3.5公里的转经筒长廊让无数观众记忆深刻,这里共有一千七百多个转经筒,被誉为世界之最。转经筒的起源历史悠久,相传当时藏民大多不识字,所以将经文藏于经筒中,每次转动相当于诵读一遍。长廊里的信徒络绎不绝,顺时针绕行拉卜楞寺,一边轻声念着“唵、嘛、呢、叭、咪、吽”六字真言,一边伸手不断转动经筒,仿佛在用另一种语言和佛祖沟通对话,诉说着对于平安圆满的虔诚信仰。
三百年来,拉卜楞寺安静地屹立在大夏河北岸,在阿卡日复一日的诵经声中,在信徒香火缭绕的氤氲中,如同一颗藏地高原的明珠,闪烁着睿智的佛光,等待着四海八荒的芸芸众生。
文 | 李瀚洋
摄影 | 摄影师么么锐